艾比星座(艾比什么星座)
2017年5月2日下午，The Riverside Churc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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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5月2日下午3点至5点，大卫•洛克菲勒的追思会在纽约市 The Riverside Church (河畔教堂)举行。称其为追思会，并不那么确切，它的英文题目是：A Service in Celebration of the Life of David Rockefeller, 如果直译，似乎是：为庆祝洛克菲勒一生而举办的仪式或服务。其中，Service 和Celebration包含强烈的宗教涵义。
The Riverside Church (河畔教堂)，建成于1930年，大卫•洛克菲勒的父亲小约翰•戴维森•洛克菲勒（John DavisonRockefeller, Jr.，1874－1960）是促使这个教堂诞生的重要参与者。之后，洛克菲勒家族几位成员的去世，都是在这座教堂里举行的追思活动。教堂墙壁上，可见大卫•洛克菲勒父亲，即小约翰•戴维森•洛克菲勒为他母亲所写的追思文字；更在显著位置刻有1960年，小约翰•戴维森•洛克菲勒追思活动的纪念文字。
5月2日下午，天气晴朗，春机盎然。从1点开始，就有受邀者陆续在教堂门口排队。
2点半，音乐前奏（Musical Prelude）开始，庄严的管风琴响起，接着是铜管五重奏。容纳千人以上的教堂，座无虚席。教堂外，还有不少未受邀市民聚集在那里。洛克菲勒家族成员和邀请者的座位，以椅子上的鲜花为分界。3点整，该教堂第一位女性牧师Dr. Army K. Butler致辞后，唱赞美诗345，亲爱的主。之后，牧师 Dr.James A.Forbes, Jr.带领大家读圣经，哥林多前书13章第1节。
这一章，最为人熟知的是13:4：爱是恒久忍耐，又有恩慈；爱是不嫉妒；爱是不自夸，不张狂；还有13:13 如今常存的有信，有望，有爱，这三样，其中最大的是爱。
然后由这位牧师带领大家做感恩祷告。祷告结束后进入追思阶段。
一共有两组发言。
第一组的第一位是大卫•洛克菲勒的长子小大卫•洛克菲勒（David Rockefeller,Jr.）；第二位Glenn Lowry，是艺术史家和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馆长 ;第三位 Miranda Kaiser，是在线难民中心联合主席；第四位Michael Bloomberg是著名企业家和自2002年至2013年连任三届的纽约市长。
第二组的第一位是Marnie Pillsbury，她自1990年以来担任“洛克菲勒基金会”执行长及“洛克菲勒个人慈善事业”顾问；第二位Glayton Rockefeller，是大卫•洛克菲勒的孙子，其父理查德•洛克菲勒（1949-2014）的儿子; 第三位亨利•基辛格（Henry Kissinger，1923年-）；第四位，大卫•洛克菲勒的小女儿Peggy Dulany，她是一家旨在减少世界性贫穷的全球非盈利组织 Synergos Institute的主席。
以上八位讲者，以自己的亲身经历，从不同角度回顾大卫•洛克菲勒的多彩人生，并与听众形成互动。其中有三位大卫•洛克菲勒的亲人：长子、小女儿、孙子。当Glayton Rockefeller讲述自己怎么和爷爷一起回忆飞机失事的父亲的情景，人们不禁潸然泪下。Peggy Dulany则是说，在当今世界上，人类最缺少的资源是爱。她的父亲尽其所能，将爱给予自己的家人、朋友、与之交往的人以及这个世界。当我们在任何时候，任何情况下都将爱放在首位，这个世界就会大不相同。最年长讲者是94岁的亨利•基辛格，他步履蹒跚地走上讲台。
基辛格博士起身离开教堂
在两组追思中间，是一位现代古典音乐的先锋人物、钢琴家Bruce Levingston弹奏肖邦的降B小调夜曲，作品9，1。
之后，全场起立唱圣歌，赞美诗376，神圣的爱，所有的爱众。
接下来牧师讲他所认识和理解的大卫•洛克菲勒，特别是他解释了大卫•洛克菲勒的三种爱：一是爱上帝；二是爱neighbor(邻居、周边的人)；三是爱自己。其中讲如何理解爱自己，是一个容易产生误解，却是一种不可回避的，影响其他“爱”的一种爱。
闭幕曲是由来自印度北部的一位年轻女高音 Shabnam Abedi演唱 you raise me up（你鼓舞了我）。
大卫•洛克菲勒的五位子女对大家表达谢意。他们：“感恩和祝福父亲拥有超过一个世纪的人生。”
追思会结束后，主办者在New York International house（纽约国际会馆）举办招待会，会上放映了大卫•洛克菲勒一生的重要影像。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建筑建成于1919年，时值中国北洋时代。黎元洪赠有手书”四海兄弟”恭贺，希冀大同世界。
朱嘉明在New York International Hous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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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原本计划在今年六月，即大卫•洛克菲勒102岁生日前后，前往纽约拜访。然而，他却在3月20日去世。那天，我刚刚完成台湾玉山（海拔3950M）登顶。参加这个追思会，也是弥补内心的遗憾。从书信记录来看，在过去三十多年，我与大卫•洛克菲勒至少有过四次见面交谈。
第一次是1986年12月圣诞节前夕。当时我受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董事长荣毅仁委托，前往大卫•洛克菲勒在纽约曼哈顿的家。那时大卫•洛克菲勒70岁，身体健康、思想敏捷、谈吐幽默。他询问中信情况，也转达对荣毅仁董事长问侯，并带我到他的地下室看了荣毅仁董事长送给他的摇椅，还很有兴致地在上头坐了几下。他还展示了自少年时代从世界各地亲自采集的数百件昆虫标本，每一个标本都被极为专业地放置在像书一样大小的玻璃框中，并附有英文小字介绍。这次我才知道，很多小字是他的女儿艾比•洛克菲勒(Abby Rockfeller)所写。此外，他还展现了在那个住所里的一些世界名画，包括中国字画和瓷器。晚餐时，他还讲述了他姑姑在1920年代中国遇险的故事。
第二次见面是1989年10月深秋，地点是纽约州威切斯特区的洛克菲勒庄园。现在，洛克菲勒庄园的名称是洛克菲勒国家公园。在这里，有大卫•洛克菲勒一家生活最长的乡间住所。这是一次难忘的长时间谈话。除了大卫•洛克菲勒，还有他的夫人Peggy，女儿艾比和她的丈夫Lee S.Halprin。谈话内容相当广泛，大卫询问了我对中国的理解和认识；我向他请教了国际金融，银行业现状和发展趋势。他后来在给我的信中提及这次见面:“Let me say again how much I enjoyed our talk when you were here a while back. Your insights into China today were very illuminating to me.”（让我再说一遍，我是多么享受你在这儿时我们的谈话。你对今日中国的洞见，对我非常有启发。）
第三次是1992年春天，那次我们讨论了中美关系问题，还有，关于“大中国”（the Greater China）及其金融市场问题。这一年是我和大卫•洛克菲勒对话比较多的一年，留下一些书信。
第四次见面是在1995年春夏之交，我从MIT毕业，那次是在他的办公室。我介绍了过去几年的情况和自己的打算，也听取了他的建议。当然，最终，我选择了走自己的路。
2002年，他的回忆录出版后，他请艾比转来一本签字版书。
最值得提及的是，大卫•洛克菲勒一直希望我能尽早回到自己的国家，为自己的国家服务。这又何尝不是我的心愿。2006年春天，他为此做过极为认真的努力。我对他怀有感恩之心。
我与大卫•洛克菲勒的大女儿艾比•洛克菲勒有三十余年的友情，这缘起于她倡导和坚持的无水厕所。它与我的理念吻合。1986年我将其引入北京，2004年引入上海。1988年，我曾经编著了一本《中国：需要厕所革命》。对于这件事，大卫•洛克菲勒也一直持有一种正面的理解和支持态度。
2017年5月1日下午，在追思会前一天，艾比和Lee特意陪我再次前往大卫•洛克菲勒在纽约州威切斯特区的那个乡间住所。此时此刻，斯人已去。我被告知，这所房子，连同房间里的收藏品，相关建筑及周围草地，都将易主。或许，我是除了他们家人之外，在新主人来之前唯一的外人。
我有机会在这座三层小楼中，走过大卫去世的房间、小图书馆、会客厅、餐厅；也得以观看他精选的照片、藏书、挂在墙上的世界级美术作品；还坐在后院的长廊，远眺哈德逊河。倘佯于大卫•洛克菲勒生活了漫长岁月的这个空间，我尽量把自己与他的有限接触重新组合在一起，去体会和感受他的生平和一个世纪的人类社会历史。通过大卫•洛克菲勒的艺术品收藏，也是理解他的一个途径。我注意到墙上悬挂的莫奈的《荷花》，非常独特，一反莫奈的色彩风格。这不由得让我猜想，他为什么选择莫奈这一幅？
大卫•洛克菲勒无疑是一个多重身份的历史人物。年轻时，他先是在家族和父亲的影子之下；之后很长时间，他在那位当过美国副总统的哥哥纳尔逊•洛克菲勒(Nelson Rockefeller,1908-1979)的影子之下；但是，洛克菲勒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，实现了洛克菲勒家族从以石油为核心的工业产业，向金融产业的转型，将大通曼哈顿银行推向全球，前后开过七十家银行，避免了洛克菲勒家族的衰落。最重要的是，大卫•洛克菲勒自1960年代，为结束冷战和减少冲突做了持续努力，在世界各地扮演特殊的角色：1964年会见赫鲁晓夫；1973年会见周恩来；1999年见阿拉法特；2001年见卡斯特罗。
大卫洛克菲勒与周恩来，摄于1973年，图片来源：网络
晚年的大卫有一个身份是慈善家。这个身份在他身上发展到了极致，是持续地，将慈善事业和他的理念、责任和慈善本身的效果结合在一起。而且，他把做慈善视作艺术。
当老洛克菲勒、小洛克菲勒、大卫洛克菲勒走入历史，这种以强烈个人色彩所代表的洛克菲勒家族谢幕了。然而，他们所创建的慈善精神，慈善基金还在，洛克菲勒家族人丁兴旺。追思会上，当大卫•洛克菲勒的儿子说，在座的洛克菲勒家族成员请举起手来，哗，举起了一片。引起会场瞬间的惊愕，继而是赞赏和祝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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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卫•洛克菲勒超过一个世纪的人生，在他的传记和相关著作中有太多描述。我在这里只想讲他与女儿Abby最后一次谈话。那是在一层的房间里，父女俩坐在方桌前，方桌上有个漂亮的瓷猫，两把木椅子。
3月19日，父女俩人谈话。大卫•洛克菲勒坐在面对草地的椅子上，艾比坐在侧面的椅子上。
老人说：他活到这个时候，真正理解了这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爱，爱的力量是权力和金钱所不能比拟的。他最遗憾的是，本应给家人和这个世界更多的爱。这天晚上，他希望女儿多陪他一会儿，时间是3月19号中午。第二天，20日，他病情严重、离世。
知道我要参加大卫•洛克菲勒的追思会，协和医学院的朋友托我捎去一封信，给洛克菲勒家族成员及洛克菲勒基金会。今年是北京协和医学院成立百年，他们在信中表达对历代洛克菲勒家族成员的感激，其中写道：
“每年四月都是北京协和医学院玉兰花绽放的季节，纯净、洁白、花香四溢，犹如100年前洛克菲勒家族圣洁的公益理想，也似北京协和医学院服务百姓的仁爱愿景。原这崇高理想和仁爱大善继续在中国传承发扬，协和人也将永远怀念和感恩播撒理想与大爱的志士仁人。”
信尾还附诗一首，中英文对照，结尾是这样的句子：
“我们的光锥曾彼此重叠，
而你永远改变了我的星轨。
纵使再不能相见，
你仍是我所在的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，
是我宇宙之网的永恒组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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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两年，先后有三位与我相关的百岁老人逝去。一位是杜润生（1913-2015）。我为杜润生写过一些简短的文字；另一位是我和朋友们前几年去看望过，内心对其怀有尊敬的马宾（1913-2017）；第三位就是大卫•洛克菲勒。我和他们有过这样和那样的交往；他们对我有过这样和那样的影响。这种影响，随着我年龄的增长，变得更为深沉。他们三个人，有两位是中国共产党党员，唯物主义者；一位是美国资本主义的象征，真诚的基督徒。然而，我感觉他们有一个共通的地方，就是懂得爱的价值。杜润生终生爱自己国家的农民；马宾至死惦记工人和底层；大卫•洛克菲勒以他的背景，以慈善家的方式，将爱通过各种基金会、教育、医学、艺术、环保，还有诸如以人道主义精神关怀难民等方式，持续了一生。我想，当他们活过一个世纪之后，精神也升华到超越自我人生经验的世界。
我们这个世界存在着包括政治、经济、社会、文化、宗教方面的很多问题和冲突。从根本上说，是爱，而不是仇恨，有助于这些问题的缓和。应该说，爱是一个永恒的价值。只要人类存在，爱就不会过时。
写于2017年5月4日
来源：历史之棱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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